古镇盐工的爱恨情仇:盐骚(8)

干到半夜,观音悄悄飞到云端去看鲁班干得怎样了,只见鲁班动作飞快,拿着锤子,一锤就打一个方孔。她想这样打法,自己肯定要输,于是飞到一座山头装起了鸡叫。她学得很像,一叫山下村子里的公鸡也都叫了起来。鲁班以为天亮了,就停止了打孔,所以宁河岸边的石孔只到龙门峡就没有了。

一泉之利,足以奔走四方。从宁河镇贩盐,用人力运负,每百里能增值一倍以上。盐商见贩运利厚,自发在险恶的大巴山上修建出一段段石头砌成的盐道,仍然弃这些古栈道不用。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些栈道即使修复了也不能行人,在有的栈道上方,岩石突出,人即便弯着腰也通不过。

比试是在残留着木桩的古栈道上进行。这些木桩历经千年风雨,早已朽了,有的虽然表面看起来还挺结实,实际上已是徒有其表。按照规定,常福生和胡铁匠各站一边,待一声令下,同时从两头向中间跑,跑到中间,以马步交错站在木桩上开始扳手腕。中间的两根木桩是新换上去的,比较结实,可以落脚。这是一件过程充满危险的事,因为脚下就是滔滔的河水,如果踩到朽木或是力气不济扳不过对方,都会掉进急流里去。所以这场比试不仅是比力气,还要比双方身手的敏捷以及谁的运气好,不要踩到很多会断裂的朽木。

两艘小船分别把常福生和胡铁匠送到栈道左右两端去,因为栈道前后都没有路,是生在绝壁上的,无法上去。左右是由抽签决定的,常福生抽到左,胡铁匠抽到右。围观的人们全都站在对岸观看,兴奋地议论纷纷,猜测谁会赢这场比试。有人说:“胡铁匠一定赢,他是打铁的,手劲肯定比常福生大!”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三场比试(2)

有人有不同看法:“那也不一定,常福生是纤夫,力气也不小。何况还要从栈道走过,谁掉水里也就算输了。”

夏子谦和蒲青莲也在看热闹的人群中,蒲青莲说道:“子谦哥哥,如果有一天你要和别的男人来争夺我,你也会这样为我拼命吗?”

“你是我的,不会有人来夺你的。”夏子谦低头悄悄在她耳边说。

“你怎么知道?”

“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再和别的男人定亲的!”

“我是问万一遇到这种情况你怎么办?”蒲青莲固执地问。

“我当然会为你拼命的!我什么都可以没有,怎么能没有你呢!”

听到这样的回答,蒲青莲满意了,露出了甜蜜的微笑。

常福生和胡铁匠各自站在栈道一头的一根木桩上,挥了挥手表示准备好了。杜善人把手里的小红旗一挥,两人看准脚下,踩上另一根木桩就往中间奔。石壁上划有一根白线,表示那是正中,也就是比试扳手腕的地方。

常福生奔了几步,脚下一沉,心想坏了,要掉下去了!但他凭着一股提起的劲,并不停下脚步,反而奔得更快。那些朽掉的木桩在他踩过之后逐一断裂掉入河里,他却没有掉下去。在对岸旁观的人看来,他身姿轻灵,犹如腾空在飞一样,迈着大步踏着虚空就来到了正中。岸边的人不禁鼓起掌来。

胡铁匠跑到一半,一脚踩断了一根木桩,身子直往河里坠去。情急之下,他往前一扑,伸手抓住了前面一根木桩,悬吊在了半空。低头一看,脚下是湍急的哗哗的流水,抬头一看,常福生已经奔到正中木桩上,拉开马步摆好姿势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呢!耳边只听得木桩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嘎声,眼见支撑不了多久就要断了!情急之下,他手上使劲,把身子慢慢拉起来,但是如果把脚踩上这根木桩,它很可能会断掉,怎么办呢?只见他把身子拉起后腰部使劲,做了一个倒立,然后慢慢地弯下腰去用脚够到了前面另一根木桩,翻身踩了上去,站稳之后往前奔去,也奔到了正中。

这一番表演很是精彩,也博得了众人热烈的掌声。两人扎稳马步站定,互相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,向反方向使劲。胡铁匠果然力大无比,常福生也是下力人,手劲也不小,两人直捏得对方掌骨都要碎了,也还是僵持不下。对岸的人们见两人如剪影般贴在石壁上久久不动,不禁大声吆喝起加油来,但没有叫名字,也不知到底是为谁加油。

毕竟胡铁匠在力气上稍胜一筹,时间一长常福生就支撑不住了,手渐渐倒了下来。忽觉手上力气一松,他喘了口气正想借此翻过来,不防胡铁匠在他一松之后立刻加劲,猛地一带,使他在木桩上站立不稳,直往河里坠落下去。

阿秀在人群中见丈夫落水,惊得叫了一声,虽知丈夫水性极佳,还是吓得心怦怦直跳。水流很急,一忽儿常福生就被冲出老远,但他一缓过来就开始斗着水往岸边游。只见浪里一个矫健的身影,手臂一挥就游出老远。忽然他一个猛子扎进河里,半天不见出来换气,众人正在担忧,却见他在水中潜泳,已然游到了岸边,湿淋淋地冒出头来。

杜善人宣布:第一场比试胡铁匠胜!小船载着胡铁匠划过来,他在乡亲们的掌声中抱拳道谢,脸上得意洋洋。常福生没想到一开场就输了一局,受了打击,有点沮丧。阿秀给他擦着湿头发,不住地轻声安慰。

常福生换过衣服,稍事休息后,第二场比试开始。这场比试是看谁先爬上修建在山顶上的女儿寨,把事先插在石墙上的一面红旗拔下来就算胜了。

女儿寨是一个现已废弃的用石头砌成的古寨子,随山势自下而上建有底寨、腰寨、顶寨,底寨至顶寨高约五百米,各寨之间有天然隧道、深巷及石阶小径相通。顶寨建于山顶绝壁之上,用条石铺成一块平坝,上建住宅。隐秘处有一石窟,入而斜上可达顶寨另一端。由于全用石头砌成,更像是一个城堡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三场比试(3)

底寨地势稍低,种有大片桃林,春来桃花盛开,掩映着寨子。腰寨为女王手下的女兵居住,女王住在最高的顶寨。

传说女王是兵部尚书的女儿,生得很漂亮,和侯爷的儿子相好。王爷的儿子也想娶她。两家相持不下,约定比武定亲。用线吊起一个小钱挂在比武场的正中,两人跑马射箭,谁射下小钱谁就胜。结果侯爷射断了线,赢了,但王爷职位高,虽输了仍要强娶女王。

女王带了几十个女兵逃婚,逃到了宁河镇。有人说,宁河岸壁的栈道有些不是汉代留下的,而是女王出逃时修的。因为怕人追,就前面搭一段,后面拆一段,所以这些栈道也是不完整的。女王在山上修了寨子后当了土匪,劫富济贫,很多年后还有人在寨子里挖到金条,捡到金钗。

顶寨位于高山顶上,高于两旁数峰,原本也只有羊肠鸟道可通,加上废置多年,杂树丛生,更是没有路了,当地人如果要上去,得带上刀一边走一边开路。所以这场比试,虽然只是比爬山,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
两人就位后,杜善人一声令下,两人争先恐后地往上爬。开始还比较容易,有点茅草什么的也不要紧,虽然扎人,还是能通过。爬到后来,灌木丛生,如一道道天然屏障似的拦着人不让过去,得费很多时间把它们弄开。山势也越来越陡,到后来几乎是垂直的了,得手脚并用地爬,稍一不留神,就有可能摔下山去,粉身碎骨。

胡铁匠本来领先,却不防踩松了一块石头,身子往下滑,他本能地伸手向一丛枝条抓去,只觉手上一阵刺痛,原来抓到了一把荆棘。那些刺扎在手上,让他没法再攀爬,只得停下来一根根拔掉。这么一耽搁,常福生就赶到前面去了。

最后的一段路,是从石头砌成的寨墙上翻进寨子。寨子修在山顶已经很高了,那寨墙还有十几米高,从山下看去,常福生的身影已小成一个黑点,摇摇欲坠地爬在虽然残破却依然宏伟的寨墙上。阿秀屏住呼吸,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小黑点慢慢地一点点往上升。突然,黑点从寨墙滑落,没入墙下灌木丛中,她忍不住惊呼起来。

然而不多时,黑点又顽强地出现在了寨墙上,一点点往上爬。这一次滑落让常福生受伤不轻,整个身子从面部到大腿都擦伤了,手上更是血迹斑斑。胡铁匠已经追上来,他不能松劲,要是这场比试再输了,就要和阿秀背井离乡。他本是个走南闯北的船工,在宁河镇也没什么牵挂的亲人,到哪里都是一样的活,但他不愿阿秀这么屈辱地跟着自己离开,这样他会一辈子不安心的。

所以他忍着疼痛,又努力地爬上了寨墙。他紧紧地贴在粗糙的石头上,手指铁钳一样抓着石块,脚尖踩在石缝里。他听到耳边山风呼呼地吹,感受到垒起的石头传来古老的讯息,看到墙头枯草在风中摇曳。他心想,女王也是一个向往自由恋爱、婚姻自主的人,不然她就嫁给王爷的儿子得了,何必放弃荣华富贵,来这荒山野岭为匪呢!他想,女王一定会保佑自己获胜的!

终于,他爬上了寨墙,从墙头拔下红旗,使劲挥舞起来,那鲜红在风中如一团燃烧的火焰,传递着他的激动与喜悦。

第三场比试应该是最危险最艰难的一场,要从放置在悬崖半腰的悬棺里拿出一样东西来。

宁河荆竹峡有不少西汉晚期和战国时期的悬棺,形状似一艘上宽下窄的小船。悬棺是一种很独特的葬法,嵌在险峻的山壁岩石缝里,下离水面上百米,上离山顶也有近百米。古时没有机械装置,怎么放上去的至今是个谜。

据说很难有人可以到达放置悬棺的地方,因为它悬在半山,上不沾天下不挨地,从下面攀爬是光溜溜的陡崖,从上面下去吧悬棺又是藏在凹进去的石缝里,怎么都让人无从下手。所以虽然传说悬棺里有金银财宝,盗贼也不敢打它的主意,小命要紧。

按照事先的约定,常福生和胡铁匠要先爬到放置有悬棺的山顶,用粗麻绳一头系在山顶的石头上,一头系在腰上,下到悬棺处,打开棺材取出里面的一件陪葬物。谁取到谁胜,如果两人都取到了,谁先取到就算谁胜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三场比试(4)

两人在腰间系好绳子,慢慢地往崖下爬。这次谁也不敢抢时间,都小心翼翼的,生怕踩空一步。他们也不敢看对方一眼,一次小小的分神都有可能导致失足。

下啊下啊,好容易快到放有悬棺的石缝了,常福生突然失手,滑下了攀爬的岩石壁。由于石壁是向外突的,他被绳子吊在了半空。他挣扎着想要荡回石壁,却一次次无功而返,他的挣扎只是使得绳子荡得更加厉害而已。

天快黑了,这三场比试足足比了一天,常福生累了,只觉手脚发软,身上擦伤的地方也火辣辣地疼。想起阿秀出门前嘱咐的话,宁可随他浪迹天涯,也不愿他有什么意外,一瞬间他几乎想要放弃,让山顶上的人拉他上去算了,认输总比让阿秀当寡妇好吧!

正在这当儿,胡铁匠也失手滑落,和常福生一样吊在了半空中。他在滑落过程中撞到石上,此刻用手捂着受伤的头,似乎也没有力气再做什么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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